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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万千星球的星球

【尺机尺】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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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故事

青梅竹马的心照不宣


由我眼泪汇成的大洪水里

他们只能登上名为相爱的诺亚方舟









01


      或许是受疫情影响的缘故吧,往日下饺子似的海滩上空荡荡的,最扎眼的竟是端坐在细沙上的一只柴犬。它并不亲人,在朴载赫与主人攀谈期间,屡屡避开想要落在它头顶、脖子、脊背甚至是尾巴上的触碰。


      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养狗人士,朴载赫备受打击,特别是看到为了躲避他意外依偎到朴辰成脚边的小狗最后竟然在后者随意的逗弄下发出了舒服的哼声。


      朴辰成也没想到他的优越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尽数体现。


      他给柴犬拍了一张照片,又回头对着蹲在沙滩上郁闷地画圈圈的朴载赫按下了快门。


      “没事,同类相斥。”他揉了一下那颗低落的脑袋,自动过滤掉条件反射的炮弹似的脏话,笑着安慰。


      朴载赫像狗这件事人尽皆知,左不过在品种上还有待商榷,但朴辰成一直以来很少提及,原因幼稚的可笑,久而久之却成了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习惯。


      朴辰成在打职业之前养过一只小狗,狗狗有湿漉漉的豆豆眼、蓬松的卷毛和一颗不知疲倦的心。小狗喜欢仰头看他,黏着他,仿佛他是宇宙的核心,绕着他打转是恒定天生的真理。他乐于纵容这样的小狗,会用给婴儿设计的布条背起他的小狗,他们寸步不离,分享同一片日出和同一份早餐。


      所以小狗离开之后,他再没有养过宠物。他大概是有些懦弱,害怕分离,抗拒相遇。


      他和朴载赫的相遇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在他常年称霸的网吧里又出现了一位“杀戮机器”,这样的事实很难忽视,他在几个好友的撺掇下站到了这位AD的身后,在“胜利”的蓝光映照下,朴载赫摘下耳机,回过身仰头看他——朴辰成在他有些茫然的黑色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就像是他无数次在小狗眼里看到的那样。


      朴载赫有湿漉漉的豆豆眼、杂草一样的卷毛和一颗玻璃做的心。朴辰成不明白输掉一场网吧赛有什么好哭的,但他在狗塑朴载赫的这条路上一路狂奔,小狗怎么会有错呢,让小狗委屈是这个世界的错。于是他展示了一把AD亚索如何被花式吊打。


      朴载赫默默擦掉眼泪,在心里给法核下路打上了巨大的红叉。


      后来朴载赫打了很多更重要的比赛,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朴载赫像狗这件事,不再是属于朴辰成一个人的秘密。


      朴载赫输掉亚运会之后还是会痛哭,朴辰成却很少去想他是小狗这件事。


      所有人都觉得朴载赫是狗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朴辰成的小狗了。


      在他们打算离开海滩时,那只柴犬还恋恋不舍地蹭了一下头顶的手掌,狗主人也有些意外,笑着说:“这不应该呀,它平时只是喜欢一些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


      “什么呀?你的手是软的吗?辰成啊?”朴载赫在身后一惊一乍,抓着他的袖子要去看他的手。朴辰成毫不客气地拍掉那只爪子。


      “载赫啊,我打你的时候手是不会软的。”

 

 

02

  

     酒吧里为他俩接风洗尘的哥哥看着桌上朴辰成点的三瓶烧酒发话了:“什么啊,四个人三瓶怎么够喝啊?”


      朴辰成吩咐好酒保,回头就撬开一瓶烧酒倒满杯子,他递给哥哥,笑着回答:“不是啊,载赫喝个半瓶就倒了,哥哥们最喜欢的还是啤酒不是吗?等一下就拿过来了,还多点了一杯哥你喜欢的鸡尾酒,哥不要喝到一半就跑才是…不过最先跑的一定是朴载赫。”


      朴载赫对朴辰成给自己酒量下的定义不置可否。他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


      “哦?朴辰成你现在是什么啊,为什么对大家都这么了解啊,你现在是什么读心专家吗?”


      朴辰成把倒满的酒杯推过来,他一手勾住朴载赫的脖子,在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乐里,冲着人耳朵喊:“白痴朴载赫!这是什么很难的事吗?稍微动动你的脑子吧,动一动你放在脖子上的那个东西!”


      朴载赫气极反笑,他拖着朴辰成的脸往外推,抱着他的人却更加用劲地企图靠近他。他俩上一次使用这种小学生式的争斗方式,还要追溯到三年前的一场饭局。


      三年前的朴辰成远没有现在这般,修炼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他点餐的时候只顾及自己和朴载赫的口味,坐在对面的弟弟越过朴载赫接到菜单的时候还抱怨了一句:“辰成哥偶尔也抽点时间关注一下弟弟们吧。只这么了解载赫哥是怎么回事啊?”


      突然被点名的朴辰成一脸茫然:“什么?了解朴载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知道了…以后也会了解你的。”


      朴辰成了解朴载赫当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地心引力将成熟的苹果推向牛顿,像西西弗斯将硕大的石头推向山顶,这种了解一定是物理的公式,是宗教的信条,是宇宙对它亲爱的粒子最美好的安排与祝福。


      可是为什么要了解其他人呢?朴载赫想,他喜欢住进别人的心里,但如果有一天这颗心满满当当挤满了人,这件事就失去了乐趣。


      于是他突然收了力道,朴辰成的脸就撞在他的脖颈上,他略微侧头,看见一只泛红的耳朵。他学着朴辰成的样子大喊:“傻瓜朴辰成!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为什么要去了解别人啊,把脑子用在别的地方吧!”


      酒过三巡,半瓶烧酒下肚的朴载赫看人已经起了重影,他不死心又喝了几口啤酒,彻底天旋地转起来。


      他靠在朴辰成的肩上,脑袋越发沉重,酒精攫取了他的反应速度,所有的思绪都在他脑海里被按了0.5倍速,他缓慢地把那种情绪提炼,逐字逐句拼好:“想喝一碗醒酒汤”。


      他其实并没有这种东西的具体概念,他不知道醒酒汤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是什么样的味道,他从来没有喝过。之所以能够拼出这个单词,是因为朴辰成带着炫耀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子里:“姜丹尼尔可是给我煮过醒酒汤的关系。”


      酒吧里不会有醒酒汤。


      这是他短暂思考后得出的第二个结论。于是,朴载赫起身,跌跌撞撞地要离开。朴辰成扶了他一把,不想遇见了前来要签名的粉丝,再抬头的时候,醉鬼已经消失在酒吧里了。


      朴辰成追出去的时候,朴载赫已经叫到了出租车,夜里的凉风吹散了酒吧里带出来的混沌感,他刚打开车门,就听见朴载赫字正腔圆地跟司机大叔说要去姜丹尼尔的家里。


      虽说此刻朴辰成本人称不上烂醉如泥,但他确实跟不上这样跳脱的思维。他抱歉的向司机传达了正确的酒店地址,尔后对着一个醉鬼认真掰扯:“你认识姜丹尼尔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他家啊?”


      朴载赫现在回答不了任何一个问题,因为车子一启动,他就头晕眼花地想吐。

      

 

03

 

      从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朴载赫发现自己的脑子也渐渐脱离了那种泥泞的状态。他扶着行道树,接过朴辰成递来的纸巾擦了一下嘴角。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昏暗的路灯打下来,拉出他们两个的影子。


      朴载赫迎着这道光线,在一片昏黄朦胧里抬头看向了朴辰成。


      朴辰成伸过来一只手。


      他的思维尚且迟钝,看什么都带着昏沉的困倦,但他的身体却先一步行动,他握住那只手,带着点深夜的微凉。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朴载赫用了点劲儿捏了捏那只手,时隔三年,又重提了这个问题。


      朴辰成还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当然了解你了载赫。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一小半的人生啦朴载赫。”


      是吗?有那么久了吗?久到能够靠一个眼神读懂我的想法了吗?


      朴载赫低下头,看着昏暗的灯光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他小心翼翼地错开五指,变成相扣的动作。他指间的骨节很细,在路灯下泛着暖色的柔光,像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奶奶锁在抽屉里的羊脂玉,通体洁白,莹润光泽。


      他甚至不敢用力,只是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他怕一用力就碎了。


      他们共享了一片静谧和困惑。


      朴辰成想知道醉鬼还会不会吐。


      朴载赫想知道,为什么心头涌起一片潮水,为什么充盈的愉悦和浓烈的伤感能够共存,为什么只是十指相扣,所有的情绪就被点燃,烧成他拉着朴辰成看过的那片晚霞。


      朴辰成说同类相斥。世界大抵是矛盾的。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可人心偏偏易变。


      儿时的喜欢是廉价的冰棍,在炎炎夏日里冒着白气,他和朋友一人一支,躲在大树背后偷吃,融化的糖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滴落,他着急地抬高手臂去舔,滑稽的样子被前桌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看见,银铃一般的笑声就引得他涨红了脸,赌气说再也不喜欢扎马尾的女孩了。


      长大后很难再说喜欢,那些日子被拉得漫长又虚幻,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否只是霓虹般的幻觉。他很久没有再吃过那种冰棍了,甚至害怕去回味那种味道。朴载赫仿佛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站上了更高的观景台,他把时间拉长,把空间放大,却好像只能看见这盏昏暗的路灯。他唯一感到真实的,只有无人的角落里,与自己相握的一只手。


     指尖泛着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


     像拢住了一只鲜活的掌中雀。


     没有小狗能够拒绝这样的抚摸。


     朴载赫牵着这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朴辰成笑着问:“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在讨要抚摸的小狗吗?”


     朴载赫只是说:“你的手好软。”


     大抵世间所有的情话都不适合太过直白。


     朴辰成听懂了,于是,他揉了揉那头蓬松的卷发,说:“载赫是最乖的小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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