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ki

你是万千星球的星球

【尺机】爱人错过

存个档

喜剧大赛的梗

BE警告



01

      在手里的烟快要燃尽的时候,朴载赫从蹲着的马路边上站起来,掏出手机打算取消订单,他的脾气算不上好,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本该拥抱被窝的寒冷周末。不知道现在打电话过去臭骂一顿会不会被投诉——“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但反正,于他不会有任何损失。朴载赫掐灭手里的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思索着刚才的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也没着急发作,转过身就看见让他等了快十分钟的两位客人埋头在后备箱里放行李。


      “肚子还痛吗?要不要再去趟厕所?哥不用太着急,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真的没事了,再跑一趟厕所,有事的该是司机大哥了。”


       朴载赫想着,这对话倒是一点没把他当外人——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取消订单?


      “那个,司机先生……”罪魁祸首从车后探出了脑袋,“载……赫?”


      在分别的数年间,朴载赫不是没有想过和朴辰成重逢的场景,有时是在梦里的满天繁星下相望;偶尔会在他发呆时摩挲的那张相片里的大榕树下相拥;最经常的,是标注在日历上的那个日子里,在同学聚会上寒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这般猝不及防的,再次又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朴辰成染回了黑发,换了一副圆框眼镜,脸上没挂几两肉,笑的时候倒是和以前一样。朴载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兀自把绕着痛苦中心打转的这五年,这不断循环往复螺旋着缠绕起来的五年,压缩拉成直线,以这一刻为起点,涂抹消除着奔向金发男孩笑着说你好的终点。


      即便他对于重逢作出过无数次的推演,脑海中闪过无数次对着镜子练习的反应,但现在,朴载赫只能牵动嘴角的肌肉,发出一声短促的“嗨”。


      站在朴辰成旁边的青年合上后备箱的后盖,把手里拿着的针织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他们的身量差不多,青年从后面把围巾绕过来的时候,朴辰成冲他耳朵哈了口气,他也没恼,继续认认真真把围巾整理好,最后问了一句:“认识?”


      “初中同学…兼曾经的邻居?”朴辰成脱口而出的,是最安全的同窗身份。


      “载赫你现在在这边生活?怎么还做起导游地陪了?”他来回搓了一下双手,又感慨了一句,“啊…外面好冷,我们进车里说。”


       情绪高涨时候话密的习惯也没有改。朴载赫坐进驾驶室,往后摸安全带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朴辰成扒在他座椅上的手——“啊!载赫啊!忘了跟你介绍,这是秀赫,我的男朋友。”——是初春消融的雪水那样透着微凉。


       朴辰成一直是这样大大方方地认爱,总是喜欢从身后抱住他的腰,用最轻快地语气向新交的朋友们介绍:“他叫朴载赫,是我的男朋友哦。”他那时候羞于表达,又带着点骄矜,于是握着趁机捏他肚子上软肉的那双手,作势要拉开,嘴上还不依不饶地说些“不要胡闹啊”之类的话。但朴辰成是甩不开的小黏糕,不管拉扯多少次,结果都会是他俩像正负相吸的磁铁一样牢牢贴在一起。这时候朴载赫就会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双手覆上去,弯起的指节会恰好抵在他的掌心。他抚摸着这双手,熟悉如脉搏,如眼泪,如童年的中耳炎。


       他怎么可能不熟悉呢?他无数次把玩过这双手,触摸过那上面的每一处骨节,描绘过每一条纹理。他知道朴辰成情动的时候,手腕处动脉搏动的速率。他曾在电影院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不用低头看也知道十指之间是那样的严丝合缝,就像是手艺高超的匠人打造出的榫卯那样契合。


       他知道这双手在冬天容易受凉。因为朴辰成常常跑去玩雪,之后就会跟他抱怨手上长了疮,痒的难受。他就把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倒出来,去商场买一副最好的手套。只是朴辰成不喜欢戴,还是会光着手堆雪人。后来,情绪在柴米油盐里堆积,光是因为这件事,他们就爆发过不止一次的争吵。


       朴载赫恶劣地想,如果现在提醒他多穿一点,会不会燃起一根可能存在于后排情侣间的导火索?他发动车子,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最终换了个话题:


       “朋友把腿摔伤了,我过来帮他几天,不在这边住,但是也蛮熟的。”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答,朴载赫往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朴辰成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双手被身旁的男朋友拢在手心。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半天才想起来“啊…哦”的应了一声。有些偏长的刘海遮的他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挡在镜片后面,根本看不清神色,但朴载赫知道他在笑,连回答的尾音都染上了喜悦的色彩。


       “打算在这边玩几天?我看你下的订单,是只待一个周末?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写稿子的话,时间确实很自由,那不多待几天吗,你不是一直闲不住成天想着往外跑的吗?”


      朴载赫关掉外放着的导航,打起方向盘右转驶入一条林荫道。


      两旁的树木飞快地向后延展出残影,串连在一起,仿佛是悄无声息溜走的这些时间的具象化。顺着这条路,好像溯记忆长河而上。朴载赫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过去总是爱把那些回忆翻来覆去,就像含着沙粒的蚌肉,他无法忘却,只能裹着这段记忆饱尝痛苦,直到滤去那些争吵、泪水和疲累,最终打磨出一颗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映出一个完美的朴辰成。他终是归于平静,将这颗珠子珍藏起来,束之高阁。他很少去触碰,但偶尔也会想,如果在某个拐点,他作出不一样的选择,这段记忆的结局是否会重新书写。

       


     02

     其实相较于撕得轰轰烈烈最终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的分手可以用平静来形容,朴辰成甚至在拖着行李箱走出出租屋后,在门口给了他一个临别的拥抱。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完整的拼图,突然撕掉另一半的后劲儿太大了,没过多久,朴载赫也借助外调的机会逃离了。


     后来订购的杂志上登出了几篇随笔,他对着地图写写画画,大致拼凑出一个新的落脚点。他想,他们还是很默契,一个向北,一个往南。


     朴辰成走的时候,把东西收拾的很干净,从他的生活里抽离的也很彻底,都说雪泥鸿爪,可在他记忆之外的现实世界里,只落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除了那只白的可以和雪色融为一体的博美犬。


     那天早晨,一听见行李箱在地板上拖动的滚轮声,香奈儿就好像是预感到离别一样,从窝里跑出来攀着朴辰成的裤腿。


     “舍不得我啊?”朴辰成弯腰把小狗捞进怀里,亲昵地去挠它的下巴,蹭它湿漉漉的鼻尖,香奈儿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开心得去舔主人的下巴,逗得他也咯咯地笑起来。


     虽然在一起生活的几年间,朴载赫为这只小狗洗过澡、捡过屎,缩衣节食地给它买进口狗粮,把它像小公主一样的打扮,但它是朴辰成带过来的,参照婚姻法,它属于婚前财产,从感情出发,小狗就算是有印随行为,第一眼见到的也是朴辰成。好像于情于理,朴辰成都应该带走它。


     “记得以后多带香奈儿出门,狗狗是要溜的,别太偷懒了。”


      朴载赫诧异地将香奈儿接过来,狗狗蓬松的毛发贴着他的掌心,温热的体温驱散了初春的凉意。他不知道朴辰成为什么要把小狗留给他。或许,他天性善良的前男友,有一颗拨开迷雾、看透未来的水晶球,透过这颗水晶球,精准触及了他设法保全的核心——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热情充沛,会被孤独轻易击垮的核心。朴辰成把香奈儿留给他,给他留下一个带着温度的鲜活生命,好让他已经荒芜的内心不至于在将来变成冰封的不毛之地。


      香奈儿踩着他的手臂小幅度地挪动,同他一起看着朴辰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朴载赫转身把怀里的小狗举高,看着那双水润的大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倒影,他说:“你好,香奈儿,我是朴载赫,以后就是你的爸爸了。”


      他记得朴辰成刚把它带回家的那天,他也是用这样的姿势,捧着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奶狗,郑重其事地宣告:“你好啊小狗,我是朴载赫,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朴辰成还在玄关处挂外套,一听这话就乐了,把路上买的带着铃铛的项圈套在他脖子上,整个人扒在他的背上扯着他的手不让他拿开。


      “这是我哥家刚下的崽,嫂子取了名字叫香奈儿,上面还有几个叫迪奥啊、娇兰啊啥的兄弟姐妹,你说巧不巧…”朴辰成到底是个没力气的,镇压不成,反被朴载赫掀到沙发上摁住。但他火上浇油的本领可不小,拨弄了几下那个没来得及摘下来的铃铛,在一片“叮当”声里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你说巧不巧,香奈儿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认我做爸爸了。”


      朴载赫被气笑了,倒也不着急摘那个项圈了,把人扛进卧室扔在床上,欺身压上去说:“反正咱俩都信朴,这辈份问题可就有的说道了。”


      铃铛声一直响到后半夜,朴辰成就“究竟谁是一家之主”的问题进行了深刻反思。但他向来是记吃不记打的,隔天坐在沙发上还拿靠枕垫着腰呢,就拿脚尖踢朴载赫的小腿肚吩咐:“诶,等下带上你妹妹,和我出去溜溜弯,也可以跟几个朋友约一下,带我们家小朋友见见叔叔。”


       “香奈儿才多大啊?你要遛弯还是它要遛弯?”朴载赫把那只脚抓到自己膝盖上,眼睛都没离开电脑屏幕,盯着比赛看得起劲,抽空敷衍了几句,“我这上班上的腰酸背痛的,哪有力气遛弯啊…再说,在家里待着多舒服啊,别折腾了。”


      朴辰成把自己的脚抽回来,不轻不重踹了他一脚,气鼓鼓地警告:“你下周的年假最好是能给我请出来,答应我去济州岛的你可别忘了。”


      直到分手,他们也没有去过济州岛,朴载赫已经记不清他失约的原因是什么,但那两张没有拿到手的机票却铸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永远横亘在那里。


      “但秀赫是上班族嘛,时间没有那么充裕,但是周末到附近的地方转转还是很不错的,你看这条围巾还是上周在木浦买的呢。”


       朴辰成的声音拉他出回忆的漩涡,可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柳秀赫很自然地接过话题:“是啊,我还排了好久的队呢……哥和朴先生看起来挺熟的,之前倒是没怎么提起过呢。”


       朴载赫猛踩了一脚刹车,缓过向前的惯性,转身看向后排,他说:“因为我是前男友。”


       后排的两个人倒是显得很平静,朴辰成沉默地看向他,却不是山雨欲来的征兆,他只是坦然地落在他身上一眼,带着一丝他看不透的悲悯。


      柳秀赫最后进行了一段礼貌的寒暄:“到酒店这段路倒是不近,朴先生开了这么久辛苦了,明天我们打算去庙里看看,还要麻烦朴先生九点过来接送一下。”


     03

     朴载赫拿着拍立得相机,随意地按下了快门,他今天本来可以在停车场躺尸,是朴辰成敲下他的车窗,非要让他帮忙拍张照片,他心里本就憋了一口气,拍出来的照片不是少个人就是过曝,一盒相纸拍完也挑不出一张满意的。


     看着最后一张相纸上映出来的,只有柳秀赫半个头的照片,朴辰成终于忍不住了,他趁着秀赫去车上拿备用相纸的时候,把照片甩到罪魁祸首身上。


     “朴载赫!你有意思吗你!你不会拍照片?你毕业旅行时候帮路人拍合照还要吹半天构图,你现在拿着个傻瓜相机你不会用了?帮别人能拍,帮我俩就不行?闹得什么别扭!”


     朴载赫脾气也上来了,他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又算哪门子的别人?”


     “我现在就是别人!”朴辰成回答的比他更快。


     他们共享了几秒钟的安静。直到柳秀赫回来接过他手里的相机,径自退开了几步。


     “哥哥们站近一点吧……我对一下取景的位置。”


     这世上哪有现任给前任拍照的道理,朴辰成板着脸,刚想阻止,对面已经按下了快门。他着急地跑过去,相纸已经吐了出来,在慢慢成像。柳秀赫挽着他的手笑着安抚了几句,把相机和照片一起交到跟在后面的朴载赫手里,嘱咐了一句:“就是这个位置,刚刚我举的那个高度,我俩都睁着眼睛的时候按快门就可以了。”


   取景框里,朴辰成在对面挽着男朋友笑得一脸灿烂,刚刚那张照片的图像恰好全部映了出来,他和朴辰成并排站在大树下,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和他俩第一次拍合照的时候有些相似。


    但他当初笑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紧张。


    那次是毕业旅行,他俩第一次单独出门远游。那棵大榕树枝繁叶茂,树干有十几人围抱那么粗,来往的游人很多,举着长枪短炮的也不少,其中就有专拍人像的摄影师看他俩长得高高瘦瘦的,请他们当一下模特。


    朴载赫站在镜头前很拘谨,事实上,他一整天都很别扭。


    昨晚酒店的电视随机播放了恐怖片,朴辰成拿枕头挡眼睛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靠在他身侧,偶尔几次,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耳畔,那一瞬间,他涌起了许多不合时宜的念头,电影后半段讲了什么,他都浑然不知。


    睡觉的时候,朴载赫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他很难忽视躺在他身边另一个人。


    “辰成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从前…”


    朴辰成的瞌睡虫被故事声全赶跑了,刚刚放的电影他早就看过,害怕的动作全是假装,为了维持前后的人设统一,他只能继续装模作样地叫朴载赫闭嘴。


     朴载赫真的闭嘴了。


     事实上,朴载赫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手臂被朴辰成抱在胸前,共享了他胸腔里的震动。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如擂搬的心跳,一时间朴载赫也分不清这是属于谁的。他壮着胆子问:“辰成,你的心跳得好快,是因为害怕还是…?”


     朴载赫没有等到回答,他的肩上一沉,凑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朴辰成的声音顺着发丝掠过耳廓带起的酥麻感一道传进大脑:“害怕你不喜欢我。”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当时的心情。像是风掠过火种,燃起熊熊一片。


     朴载赫看着取景框里的朴辰成,心底依旧闪着明明灭灭的火光,他笑着按下了快门。


     朴辰成这次满意了,拉着柳秀赫走在两排行道树中间。


     朴载赫一抬头就看见他们小跑着越过一棵又一棵树干,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流逝的不是时间,只是朴辰成没有停在原地,坚定地迈向了远方。


    拍立得里面无表情的两个人终于又回到了那棵大榕树下,一切都该画上句号。


    朴载赫把照片放进口袋,转头向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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